唐山17年前命案6年后終開庭 遇害女童仍未入土
河北唐山青年廖海軍在被取保候審6年之后，再一次站到了被告席上。
1999年，17歲的廖海軍被控殺害兩名女童，一審被判無期徒刑。廖海軍一直申訴，10年后，最高法指令再審，河北高院發(fā)回唐山中院重審。6年后的2016年5月26日，上午9時，唐山中院終于開庭重審此案。
一早，法院門外便聚集了約三四十名申請旁聽的群眾。因事發(fā)突然，法院臨時強化了安檢措施，除廖海軍案律師、原被告家屬外，其他人均無法申領旁聽證，最后的庭審被安排在旁聽席位不足20座的第二十法庭。
河北唐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澎湃新聞記者 林平 圖
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獲悉，法庭上，廖海軍的辯護律師直言廖海軍不具有作案時間，也沒有殺人事實，“絕對無罪�！狈ㄍネ�，被害人家屬澄清當年寫給法院的陳情信，“我們并非為被告人開脫，只是希望辦案機關能夠給出具有信服力的調查結論�！�
當天庭審持續(xù)了近4個小時，檢方堅持了此前的公訴意見。直到下午1時許，法官宣布休庭，擇期宣判。
檢方兩次撤回起訴，重審至今6年首開庭
1999年1月17日，河北省唐山市遷西縣新集村兩名9歲女童失蹤，48小時后，兩女童的尸體在村邊的一口枯井內被發(fā)現(xiàn)，身上捆綁著一條帶有血跡的繩索。當月25日，遷西縣公安局宣告破案，稱新集村村民廖海軍有重大嫌疑。
開庭當日，法院門外便聚集了約三四十名申請旁聽的群眾。澎湃新聞記者 林平 圖
2003年7月9日，唐山中院一審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判處廖海軍無期徒刑。廖的父母均被定包庇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
據(jù)記者查閱案卷發(fā)現(xiàn)，此案偵辦期間，唐山市檢察院曾于2000年12月8日及2001年4月18日兩次以“事實、證據(jù)有變化”為由撤回起訴。2001年10月25日，唐山中院還以“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為由將該案退回。
另據(jù)辯護律師李長青證實，該案前后檢方共退回補充偵查至少7次。2003年7月，法院作出了一審判決。
因不服法院判決，廖母出獄后一直堅持申訴。2004年7月，唐山中院裁定駁回了廖海軍案件的申訴。2006年9月，河北高院也同樣駁回了申訴。
歷經(jīng)兩次申訴被駁回之后，2009年，最高人民法院受理了廖母的申訴，并且調取了廖海軍故意殺人案的全部卷宗材料。
2009年8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下達《指令再審決定書》，指令河北高院再審廖海軍故意殺人案。
2009年11月25日，河北高院作出裁定，撤銷了唐山中院的判決，同時將廖海軍故意殺人案發(fā)回到唐山中院重新審理。
2010年4月24日，廖海軍被取保候審，結束了11年多的牢獄生活。
直到2016年5月26日，距離該案被發(fā)回重審6年之后，唐山中院終于重新開庭審理此案。
辯方指證人口供“矛盾重重”
當日法庭上，唐山市檢察院仍堅持了早前的公訴意見，認為廖案事實清楚，證據(jù)充分，應以故意殺人罪定罪量刑。
檢方指控稱，廖海軍與本村村民陸永勝因在本村集日賣菜占攤位，對陸心懷不滿，并產(chǎn)生報復之念。1999年1月17日12時30分許，廖海軍在本村一小賣部門前遇到陸永新、陸永勝各自的女兒（當時均九歲），生報復之念，將她們騙至自家東屋，將兩人殺死。廖海軍作案后將自己的犯罪經(jīng)過告知廖友（廖海軍繼父）、黃玉秀（系廖海軍生母）。三人將遇害者尸體裝入麻袋用雙輪車運至新集村東南麥田一廢棄水井處，并將尸體拋入井中。
與以往不同的是，檢方在庭上首次提及了公安部的兩份血跡鑒定。
記者注意到，遷西警方曾于1999年前后3次從廖海軍家提取的血跡樣本送到公安部，鑒定報告均明確表述：當?shù)鼐秸J定的殺人現(xiàn)場沒有被害人的血跡。
不過，這兩次《物證鑒定書》均未作為證據(jù)被采信。記者從一份來自唐山市檢察院出具的退查提綱中看到，檢方提出了如下問題：涉案的兩份公安部血跡鑒定為何沒有被采信？被告人廖海軍家東屋是否殺人第一現(xiàn)場？如果認定系殺人第一現(xiàn)場，應進一步補充證據(jù)。
法庭上，廖海軍辯護律師指出，到目前為止，認定女孩遇害時間為1999年1月17日的唯一證據(jù)是，有證人聲稱案發(fā)當時發(fā)現(xiàn)了麻袋，“公安據(jù)此認定命案發(fā)生時間，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證據(jù)。”
律師同時認為，檢方指控廖家三人殺人、拋尸，但證人證言顯示被告人沒有作案時間�！爱敃r廖海軍在打麻將，黃玉秀在理發(fā)，廖友在修自行車�！崩铋L青分析說，上述證詞均是警方把廖家人刑拘之后訊問獲得的，多方說法完全一致，相互印證，不存在串供可能。
在庭上，檢方采納的證人證言也遭遇律師質疑�！熬皆谑掳l(fā)1年之后重新對證人做筆錄，最后證人都表示‘記不清了’�！崩铋L青認為，上述證詞準確性不如案發(fā)當時所做的筆錄，“延遲證據(jù)是很難定罪的�！�
不僅是言詞證據(jù)出現(xiàn)瑕疵，該案關鍵物證也被非正常處理。根據(jù)遷西縣檢察院出具的一份情況說明顯示：隨卷物證（繩子、麻袋等），由于原檢察院庫房漏雨，物證被浸泡，被清潔工在檢察院搬往新辦公樓時清理掉。
不過，當天庭審間，控辯雙方對此事并未提及。
當事人稱曾遭刑訊逼供
自1997年1月25日被警方帶走至1月26日晚被送往看守所期間，廖海軍表示自己曾遭遇過刑訊逼供�！八麄儗⑽曳磸屠壠饋�，雙手背著吊起，用木棍挑著，半個小時一次，折騰了30多個小時�！绷魏＼娬f，自己都被打蒙了，現(xiàn)在也想不起來是誰下的手，“最后我就按了手印，承認了罪行�！�
據(jù)此前媒體報道，廖海軍的父親廖友從被抓進派出所到被緊急送醫(yī)院搶救，只間隔了24小時�！耙驗閯�(chuàng)傷性中毒休克，全身都有傷痕，住了38天醫(yī)院�！崩铋L青告訴澎湃新聞，唐山市檢察院的退偵提綱和公安局的補偵報告也提到了這個事情，“他們沒法解釋。”
2014年5月28日，唐山市檢察院相關部門的一份退偵提綱載明，“應該對本案刑訊逼供的事實作出進一步核實。”
被害人家屬：我們只求找出真兇
據(jù)案卷材料顯示，被害人家屬曾在案發(fā)兩年多后致信唐山中院，被害人家屬認為，此案偵破不徹底，公安局草草結案。
上述信件指出，陸家從未與廖家發(fā)生過口角爭吵之事，在市場一起作買賣的、附近攤位的人都可以作證�！拔覀冋J為這不是廖家殺害兩個孩子的真正理由�！�
被害人的母親是在看到《開淶日報》(唐山公安周刊）刊登的案件相關報道后才決定寫信給法院的。 澎湃新聞記者 林平 圖
其中一名被害人的母親說，自己是在看到《開淶日報》(唐山公安周刊）刊登的案件相關報道后才決定寫信給法院。經(jīng)記者查看，這份刊載于1991年3月6日的報道以《巧破水井雙尸案》為題對該案做了揭秘：仇殺可排除，該案系廖海軍一人所為。
“我們覺得這一說法有問題，法醫(yī)的結論說此案非一人所為，我們不關心公安如何破案，但希望他們能給出有說服力的說法�！北缓θ思覍僬f。
這一起惡性案件帶給被害人家屬極大的身心考驗�！拔覀儍杉业暮⒆硬荒馨装姿兔��！北缓θ思覍俑嬖V澎湃新聞，此前的媒體報道說我們寫信給法院是在為被告人陳情，“我們不是為了開脫他，報道斷章取義。”
在案發(fā)17年之后，被害人的遺體還存放在唐山火化廠。被害人家屬說，自己的閨女尸體還只能存放在冰柜里，“只剩一把尸骨，公安局說沒有手續(xù)不讓看，看到了也揪心，至今無法入土�！�
“我不要求別的，只希望找出真兇。”被害人家屬表示，他們只能等結果，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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